啖蟹时节忆前辈
2022-11-06 1627 曹海涛 澳门日报
秋风起,又到了啖蟹时节。啖蟹,是粤港澳的说法,在上海及江浙一带则称吃蟹,直白而少了雅意。我生长沪滨,记事迄今,要说与家人或友朋同桌吃蟹,已难以计数。吃的时间段,总以菊黄蟹肥的深秋为多,但也有例外。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恰在一九七七年春季。那次吃蟹不仅很特别,也与自身的经历有某种关联。
其时我从中学毕业,按政策分配去郊区插队落户。一日傍晚,父亲让我随他到山阴路大陆新村一位长辈家做客。主人蒋湘军比家父年长不少,已从一家棉纺企业退休,但他年轻时是抗日演剧队成员,上海解放后还当过解放日报社总务科长。他笑呵呵地说:苏州老家送来几只螃蟹,请你们来品尝。另一位来客係蒋伯伯的大弟,在戏剧界有“舞台效果大王”之誉,时任市文化局演出处处长。蒋伯母端来煮熟的四只螃蟹后,便退出客厅。我有些惶恐:自己竟然坐在小方桌一端,和三位大人一道吃蟹!又有些奇怪:每人一只蟹之外,还有一小盅黄酒,没有其他菜餚,也无任何主食。如此纯粹的吃蟹,在我是绝无仅有的一次。
吃蟹品酒之间,蒋伯伯问我有无确定务农的地点,我答是崇明县。他轻歎一声,对父亲说:这孩子爱学习,就这样去农村,真是可惜!接着又说,他有个原任报社总务科副科长的老同事,早年和他同时调离报社,现在崇明县五金交电公司当领导,到时候看能否请他关照一下。父亲举杯向他表示谢意。蒋伯伯转而问其弟,这位老同事的儿子在音乐学院教师指导下,学习美声唱法的状况如何、是否要换老师,等等。
不久后,我带着行李,先坐船再乘车又步行,到崇明的一个生产队落户。约过一个月,蒋伯伯和父亲从市区到乡下来看我。蒋伯伯先在县城找了那位老同事,由他让司机驾驶一辆吉普车,陪同先到公社见过熟识的负责干部,等到我们父子相会,就先行回城了。父亲在我的茅草房留宿一夜,讲过的话大都遗忘,唯独记得其中一句:“这次是蒋伯伯主动提出来看你的。”这句话使我浮想:蒋伯伯家那次独特的蟹宴,是为将要下乡的我而办的?
又过两个月,中止多年的高考宣告恢复。我报名后,得知考场在县城一所中学,有天乘车进城认路寻找,也顺便拜访蒋伯伯的那位老同事。他和妻儿非常热情,说他家离考场近,邀我考试那两天去住。我正发愁考生众多,到时候找不到入住之处,这就消除了后顾之忧。
翌年初,我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向蒋伯伯和他的老同事分别稟告并致谢。曾在报社工作的二位前辈为我高兴,嘉言勉励。蒋伯伯与家父本无渊源,是因各自的小辈亲戚恋爱而结识,交往不多,但他那次吃蟹起始的关爱,足以令我忆念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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