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一号二楼

2022-10-18 4477 照日格图 澳门日报

 小时候爱踮起脚往窗外看,狭窄街道的对面,是一片广阔的草地,堆放着大批鸭笼,那个地方我们称之为鸭厂,应该是一个鸭只的屠宰场。鸭厂门前的空地上,有一口也不知道已经多少年的水井和一个铸铁的自来水龙头,每天从清晨起,这片空地就会忙个不停,街坊们在这裏打水、洗菜、洗衣服、洗澡,是一个大众闲话家常的理想社交活动场所。

 伴随着楼下摩打的转动声音响起,灰白的贝壳粉尘大片扬起,那是楼下一个非正规小型家私加工场正在为木家具镶嵌上打磨好的贝壳装饰。我们住的是二楼,不足二百多平方呎的空间,包括一个饭客厅(也是工作间),一个小房间,还有一个加建的不能直着身子站立的阁楼,屋子另外还有一个房间,由一对老夫妻所租住,最热闹的是那个既是厨房也是浴室和厕所的公用地方,从早到晚大家就要争着轮流排队漱口梳洗、煮饭洗澡和大小二便。我们一家六口就住在这儿:刚可容纳一张双层铁床的小房间,姐姐母亲和我同住;祖母和两个哥哥就爬上那条陡峭的木楼梯到阁楼生活。

 一屋两层三伙人,这可能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很多澳门草根居民的生活写照。那个年代,从街头到街尾百多户人,大半街坊都相互认识,彼此守望相助,印象最深刻的是我第一天到幼稚园上学,母亲把我领到一位街坊家里,交由一位大姐姐顺路带我到学校,可见街坊的良好关係和相互信赖。每逢春节,家家户户都会相互送赠自製的煎堆油角和糖果,自然少不了我至爱的红包;家有喜事,同样会逐家逐户派送煎堆、嫁女饼,同住一条街,犹似一家人。

 祖父和父亲早早离开了家庭就没有再回来,母亲自然成为了一家之主,在家中边照顾我们起居生活,边编织藤具赚取入息。打从未开始有记忆的日子起,我就加入了家庭作业的大军,帮手编织藤器,寒冬中双手需要经常湿水和被锋利的藤片割损,箇中滋味并不好受,孩童时也不知道为此哭了多少遍。每到交货日,母亲便会领着我背着一串串编织好的藤篮,由居所沿着小路经过白鸽巢、沙栏仔,一直走到新马路。

 对我这个几岁大的小孩而言,是一个艰苦大旅程,特别是回程时从花王堂斜巷爬上白鸽巢前地这一段路,是我的“童年阴影”。不足百米的斜坡,对一个紧握着母亲手心的四、五岁小孩,仿如登山般的遥远艰巨,母亲也会给我一点小甜头奖励,在白鸽巢前地吃上香喷喷热辣辣的鸡蛋夹饼,算是苦涩童年中的温馨时光。

 寒来暑往,沧海桑田,偶尔经过白鸽巢,信步走下石墙街,大多数的建筑依稀还在,可惜见证我成长的一○一号那间二层的小砖房子已不复见,换上的是四层高的水泥楼房,而对面的鸭厂也已经面目全非,甚至连空地上的水井和铸铁水龙头也已被夷平消失。天空同样蔚蓝,土地依然灰白,屋后树木依旧青葱翠绿,不过街坊们离世的离世,搬迁的搬迁,当天的人和物,剩下的还有多少?母亲已经离开我们多年,今天的一○一号,环境已经焕然一新,然而儿时印记仍历历在目。站在旧居门前驻足良久,彷彿,手心仍可感受到当天母亲紧握所传来的暖暖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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