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送孩子上学后例行到超市採购。还不到九点，超市人流稀疏，所有声音都被放大。我身后传来两个上年纪阿姨的对话：“我就在看嘛，谁家的小姐这么漂亮，原来是你啊！”“哎呀！你不要这样说啦！我连牙都没有刷，脸都没有洗呀！赶着送孙坐校车，没办法。”

 虽是寻常对话，但因为有未梳洗而且光看背影就知道是美女的人，我忍不住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甚么跟甚么嘛？说客套话也不能太不靠谱好吗？忽然，我的焦点落在被讚阿姨的脸上，她笑得那么的灿烂开怀。我推着购物车陷入沉思……

 我初一时听过一位高中师兄朗诵，诵文是鲁迅的《立论》，虽然当时无法完全理解内容，但印象深刻。一家人生了个男孩，满月时抱给客人看，图点好兆头的话。一个说孩子将来会发达；一个说孩子将来会做官；他们都得到感谢与恭维。最后一个说：“这孩子将来是要死的。”他被大家痛打一顿。学生问如果在这种场合，既不想说谎，也不想被打，该怎么回话。老师说：“那么，你得说：啊呀！这孩子呵！您瞧！多么……。啊唷！哈哈！嗬嗬！嗬，嗬嗬嗬嗬！”

 除了因为师兄末段笑得天花乱坠的朗诵方式令我难忘外，也因为我想到了自己。我虽不至于会在那种场合说孩子“注定会死”，但也相差不远。从小就无法违心地讚美任何自己不认同的事物，遇上时还会面容扭曲。这种场合我会选择沉默，非得发言的话，顶多说孩子“头髮浓密”、“手指好长”之类的废话。

 我至今仍保持这种性格，还自命清高坦率。直至看到阿姨脸上绽放的笑容时，我被深深震撼了。阿姨肯定听得出来这是客套话，但那又怎样？听了就是爽呀！谁被讚美会不开心？一天的好心情也由此开启。

 确实，人生已经太难，说点好话，利人利己，何必较真？

 离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