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起自己的记性是从哪一年开始响起警钟，唯发觉时，问题已一发不可收拾。最记得有一次，外出时忘记携带门匙，老伴又随同事去了外地旅行，只好向开锁师傅求助。从那时起，我开始对症下药，设计一些补救方法，诸如尽快将要做的事情，详写在案头月曆上，或写在一张纸上，贴在家中当眼之处，尽可能减少挂一漏万的事情重现。

 只不过，年老之后，难应付的身体问题有增无减。其中之一似是脸孔认知障碍症。退休后，我偶尔会在一些公开场合，与陌生人打招呼，有时也会交谈几句。若干日子后，彼此在其他场合相遇，我已忘记对方是谁了。

 有一天早上，我站在家中的阳台往外眺望，无意中瞥见有个人不停地朝我这个方向挥手。由于彼此相隔超过一百米，他又戴着口罩，我无法看到其庐山真面目，不知他是否和我挥手，遂没有表态。他像是心有不甘，一边侧头望着我，一边不停地挥着手继续向前行。事后我不禁有点自责，暗想自己理应回个礼，即使认错人，那又何妨？

 其实我也不是有意扮高傲。记得有一次在巴士上偶遇一位旧同事，虽然彼此都戴着口罩，又多年没有见面，但我一眼就认出他是谁，于是慢慢行到他身旁，沉着声说：“我冇钱食早餐。”他一听见，第一反应就是扬声说：“佢话冇钱，叫我请饮茶。”声音一响起，顿时吸引不少乘客的目光。他这时才转过头来细看，见到是我，连忙笑说：“冇事，冇事。讲笑啫，我哋係老友嚟。”

 有一天，我又在巴士上见到一副似是相熟的脸孔，遂行近开个玩笑。讵料他望我一眼，即转过头去。这时我才发觉认错人，忙低声道歉。巴士埋站，我虽未到目的地，也匆匆下车避免尴尬。

 方 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