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二年二月二十四日
2022-03-02 2734 梁敏 澳门日报
二○二二年二月二十四日,没有任何军事袭击,政府没有禁止十八岁至六十岁的男性离境,我不是那位含泪吻别家人的士兵,也没有告诉年幼的子女,她的爸爸即将要参与一场归期未定的战争。事实上,这一天正是我的假期,在家中享用了菲佣烹煮的早餐、午餐和晚餐,还偷闲戴上耳机一度沉浸在电子游戏的虚拟世界。
二○二二年二月二十四日,我的妻子如常上班,她没有驾驶自行车,没有被突如其来的流弹击中,或被突然爆炸的飞弹波及,没有血流披面,没有在不甘不解中痛苦地呼出最后一口气。她仍能叨叨絮絮地提醒我要记得按时给孩子餵药、药剂的份量以及膳食的注意事项,直到我覆述无误后,她终于心满意足地挂上电话。
二○二二年二月二十四日,虽然我的孩子们正忍受肠胃炎所带来的不适,但至少他们仍可安心在家中休养和观看卡通片,没有尖叫,没有嚎哭,不必惊惶失措地赶往防空洞和地下室躲藏,也不必蜷缩着小小的身子与其他人拥挤于避难所一隅。
二○二二年二月二十四日,我所热爱的这片土地,这个被誉为东方蒙地卡罗、东方拉斯维加斯的小城没有拉响警报,没有战机在天空呼啸而过,也没有熊熊火光,自动柜员机没有人排队取款,银行没有出现挤提,超市的食物架没有被抢购一空,大桥虽然出现了长长的车龙——那是赶着上班的劳动者,而不是心急如焚逃离家园的难民,沥青路面凹凸不平的坑洞,只是施工质量不佳和长年受雨弹沖刷,而不是被炮弹袭击所致。
二○二二年二月二十四日,互联网连接依旧正常,网络上所有“出兵”、“战争”、“撤侨”、“逃难”等字眼与我身处的城市毫不相关,社交平台的话题仍围绕着货车司机将起火的纸皮杂物抛下海,偶见几条为别国战争、为潜在军事冲突作沙盘推演的留言。邻居们刚刚送完孩子上课回家,笑着和我寒暄并埋怨这“冻死人的鬼天气”,这时手机传来声响,原来是系统通知她股票波动得厉害,她半晌才反应过来。
地球的那一端,打仗了。
明媚的阳光下,我彷彿体会到那头的乌云密布,听到孩子们的哭泣,闻到战场上刺鼻的硝烟,看到受难百姓的血与泪,开枪的士兵和被枪决的士兵脸上流露的痛苦、愤怒和悲伤,轰然倒塌的楼房,枯萎的大地尽是一片颓垣败瓦。而我在遥远的这端安全、舒适、富足地活着,透过一方小小的屏幕见证这一段烽烟与炮火、流血与牺牲的历史,打下无关痛痒的符号与文字。
我们总在逢年过节时祝愿“天下太平”,但太平日子过久了,竟教人忘却战争本身的残酷、忘记“松柏冢累累”的悲凉,一些网民甚至把战争浪漫化,动不动就叫嚣“一个导弹过去”,彷彿自己就是戎马半生的军事战略专家。殊不知,这不是豪气万丈的电影,而是真实残酷的生离死别,枪响以后没有赢家,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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