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那只是霓虹灯的光
2023-02-02 1851 周苹 澳门日报
母亲是我认识的第一位失智老人。在稍微清醒的时候,她尚能对答如流,哪怕答非所问,也能一句接一句东拉西扯。看新闻还会发表几句不着边际的评论,儘管,她其实不知道,什么疫情,什么战争,哪里断粮,哪里封城,谁跳了楼,谁在呼救……
白天好些,夜晚常迷糊得紧。这天夜里,她走进厨房,突然大叫:“快来看,这里有个东西!”我循声跑过去,开了灯。
“不见了,刚才还有。”
关上灯,她指着不鏽钢水槽边一小块反光说:“就是这个,奇怪的东西!”
那是窗外的霓虹灯反射在金属上的光,很普通,完全不神秘,也没什么五光十色,红色的一小块光,任谁一看就知道。但妈妈已经不知道了,就如吃到鸡、木耳的时候,她都会一遍遍问这是什么一样。
突然想起以前母亲常说起的一件事:小时候的我是个十分主观固执的孩子。
两岁那年她带我从上海去北京看她的双胞胎姐姐。下火车时看到马路边围墙上白色圆形的灯,我高兴地说:“好多皮球!”妈妈解释说那是路灯。我说:“那不是灯是皮球!”无论怎么说都不信。到了晚上,那一串路灯亮起,我才一下子省悟:“喔,原来是灯灯,不是皮球。”
母亲的今天,就有点像小时候的我。只是,我已慢慢成长,而如今的母亲却像是在往小孩子那儿靠拢,且越来越小。从一个五十年代末考上大学第一志愿,科研成果拿过国家大奖的知识分子,变成了一个认不得霓虹灯光,不知道鸡或者木耳为何物的老小孩。
虽无奈,也只能接受。见她胃口好,身子骨棒,就是安慰了。至于这个不懂那个不知道,我可以回答,十遍二十遍五十遍,不要紧,至少,我们还有时间。
谷 雨
本文或来源网络共享或用户投稿文章,不代表澳门新闻日报立场,转载联系原作者并注明出处:https://www.yeeea.com/yuedu/74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