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尘飘蕩的世间
2023-01-22 3096 关增建 澳门日报
我不讨厌人类。
“身而为人”是件渺小、微不足道,却又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我感到敬畏。从出生那刻,大脑所有讯息都用来收缩胎儿曾经躲藏的居所——子宫,不只是母体失禁,胎儿一样疼痛,身体每一寸肌肤都被压迫,为了离开这种压迫感,胎儿从母亲狭窄的骨盆找到出口,成为他自己。人类亲代,无论是否经历第一次骨盆关节开阖,都将会一生在搏斗的场景里,成为她/他自己,或让孩子成为他自己。
在集体的框架中学习生存的辛苦不用说,人类需要在这些如网眼的关係聚合之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自童年开始,一整代人致力于教育,教育下一代如何在偌多的人类碎砾之中,找到那个对的位置,使之转动、成为稳固的土壤。“有时候,我们必须牺牲。”阅读那些杀身成仁、捨生取义、为爱牺牲的故事,人类痛哭流涕。不得嘲弄,多愚蠢都不行,因为爱是人一生中最大又最难的功课。憎恨很容易,爱的关係,无法制定,又最难拿捏。尤其在现代,人类在学习如何爱其他人的路上,很容易忘记被自身珍爱的感觉是什么。无形之物,等价交换。
人类会感知他人的痛苦,尤其是自己的子代。但并不是所有儿童的痛苦都能被感应到,有很多时候,杀掉其他人类的子代,是一种生存下去的方法。语言透露人类社会现状:“别人的囝仔死袂了”,残酷而真切,小处失爱,大处就是功成名就来万骨枯了。儘管如此,我也无法讨厌人类。痛苦的人类充满盔甲,都是自己的纍纍的疤痕或增生的肉块。我不讨厌这些(却也无法原谅)。我想切下这些肉瘤,用我的笔作为刀,我想为之敷料,用我的笔作为药。
我想这么做。
(但别傻了,你没有笔。)
(你是人类之一,群体的成员。)(你无法成为自己的药。)(只能说声抱歉。)
川井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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