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一向不公平。同是秋天，因地因时而异何止天壤之别。记得中学时学杜甫名作《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八月秋高风怒号”，“秋天漠漠向昏黑”的悲凉景象即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总以为秋高天凉，就该添衣防寒準备过冬了。

 来澳门后才发现别有洞天。已是农曆十月深秋，霜降早过，立冬已至，却仍是天高气爽，阳光普照，看不到一丝严寒迹象。在这样的天气里做什么事合适？亲身经历使我深有体会：秋高正是游泳时。

 我平素主要在新花园泳池游泳。从北京街的住所出发，绕过东方拱门，到松山脚下乘电梯从得胜斜巷出口下行，在巷口何东中葡小学门前右拐，便到达目的地了。新花园泳池是特区政府体育局下属的运动场所，主要设施包括一个五十米长的室外标準泳池、一个儿童池，以及泳池南侧的看台。泳池建于一九五二年，七十年岁月消磨，院墙一角早就腐蚀剥落爬满藤蔓，沟底的排水管道亦已鏽迹斑斑；但池水依旧碧蓝澄澈，堪与晴空媲美。

 清晨七点开放之前，街头尚罕见人迹，门口便有泳客排队等候，清一色的老年组合。都是熟客了，点头招呼着拥进更衣室。白髮的、缺齿的、瘸腿的、拄拐的，换上泳装个个英姿飒爽，一下水就成浪里白条，击水逐波得心应手。深秋时节，水温下降至摄氏十五、六度，偌大个泳池，只剩下一二十人了。换气时头脸迎风会觉凉意袭人，但沉入水中便感爽身惬意，诱使你不由得多游两圈。

 赶来晨泳的多半是多年坚持锻炼者。自由泳、蛙泳、仰泳、蝶泳各显神通，一个猛子连续游上三五圈的大有人在。还有独特风景：一位大叔专门练习竖直漂浮，每日在深水区悬浮个把小时；两位老姐妹天天并肩仰泳，宛如盛开池中的并蒂莲。那天泳后换衣时，我询问身边头髮花白身材精瘦的阿公高寿几何，他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淡淡一笑：“八十一了。”联想到坚持秋泳至今的老年朋友们，我不禁由衷讚歎肃然起敬。

 星期三上午新花园泳池换水暂停开放，老泳客常会转战别处。我是从十月一号前地搭乘二十五路巴士，直接赶往望厦山麓莲峰游泳池的。那里则是另一番热闹景象。弧形穹顶的场馆内，紧凑地排列着一大一小两口泳池。大池仅三十米长，最深处刚刚过人。儿童池更显小巧。池面用塑料浮绳分割成若干泳道，便于泳者有序前行。池水恆温，通常保持在摄氏三十度左右。放眼望去，池内满是泳客，浮水的阿嬷阿婶，嬉闹的细路仔女，真可谓人头浮动如“过江之鲫”。显而易见，莲峰游泳池的泳客主要是来娱乐享受的。锻炼也罢，享乐也罢，各得其所也。

 秋高正是游泳时，其兴冲冲，其乐融融。倘有朋友想来澳门体验，我愿意担任嚮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