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在网上看到有人（大概是我的旧学生）提到我多年前上课时，问同学的一个问题，他很想知道答案。

 问题是我三十多年前在“文学概论”的课上提出来的：生民之初，穴居野处，一个原始人觉得长久蹲下干活很累，拾回来一段倒了下来的树干，坐在上面工作、休息，也便没有以前的易倦了，这是第一阶段；后来感到粗糙的树皮和皮肤磨擦不太舒服，便把树皮剥掉，剩下比较光滑的树身，坐在那裏较舒适，这是第二阶段；又过了一段日子，他觉得就只光秃秃的一段木头，看上去有点单调，便在树身上面刻下一些简单的图案，花草鸟兽的图形，这是第三阶段。艺术是在哪一个阶段开始呢？

 不少学生也像我这位朋友一样亟亟想知道答案，大概担心考试时会问及吧。其实，这个问题是没有标準答案的，连我自己也没有答案，甚至没有喜欢的答案。提出来不是要寻求答案，只是想诱发其他问题，刺激学生思想。

 当时的百多位同学，百分之八、九十都认为艺术是在第三阶段，原始人在树身绘上图形开始的。认为在第二阶段便开始的，大概是百分之十左右，选择第一阶段为答案的只有寥寥五、六人。

 同学的答案展示了一个一般人对艺术的看法，那就是艺术是没有甚么“实际功用”的，也就是不实用。第一阶段，断树帮助坐在上面的人不易感到疲倦，功用清楚可见。第二阶段，除掉树皮，不使粗糙的树皮刺激皮肤，功用和不易困倦相比似乎少很多，没有第一阶段的明显，但不难明白。至于在树身加上一些图案，使看上去不太单调。不单调，并不会叫坐者恢复疲劳，感到更舒适，功用便难解释了。

 我的问题只是想呈示，让学生深入一点讨论，一般人对艺术（文学也是艺术的一种）的看法。

 陈永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