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黄医生
2023-08-28 2153 宋杼宸 澳门日报
如果,要母亲选择以一种身份被这世界记住,她该会选择“医生”。
母亲出生于广东中山一个平凡家庭,据长辈忆述其出生第二天,外公就成功找到工作,觉得她“脚头好”,因此对她分外疼爱。母亲天资聪颖,没怎么努力就考上医学院,毕业后,辗转在内地几间医院工作过,累积了许多经验。我们一家人围桌吃饭时,她经常会分享行医时所见所闻,烧伤病人的状态是如何?心脏病发的情况又怎样?也许她一直想引导我们姐弟继承衣钵,可惜我们不听话,对她而言不无遗憾。
来澳后,她在草堆街挂牌开了一间小诊所。小时候牵着她手走在草堆街上,每隔一、二分钟,总有一个街坊跟她打招呼,“黄医生!”、“黄医生午安!”,此起彼落,街坊们都尊敬她、喜欢她,我非常以她为荣。
后来母亲患上类风湿性关节炎,那年代算是不治之症,她在广州中山医留院治病。我一个人背着三个旅行袋,内裏装满送给医护的奶粉和饼乾,从拱北独自乘车到广州探望她,那年我十二岁,记得有位医生断言她活不过六十岁,结果她活到八十四。
妈妈活下来了,但行动不便,也经常感到剧痛。她痛,但从来不说,我和姐都知道,母亲个性其实很高傲,明明举步维艰,却连拐杖也不肯用,年过八十依然坚持开诊。虽然一周只开三个早上,我们还是劝她别开了、退休吧。她说不行,有很多慢性病患一直由她照顾。我说他们可以找其他医生,但我妈的“傲气”又发作了,说:“怎么可能?他们只相信我。”我就是喜欢我妈这副自信自傲的样子。
母亲去世前几星期,突然丧失了神志,连我都认不出了,把我唤作“爸爸”。我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巨大的哀恸,但转念一想,也许在无数次轮迴中,我真的曾经当她爸爸,再下一世,她又成为我母亲,循环不息,我们的缘份还会在下一世延续。
但在今生,我们要暂别了,再见了,母亲。
李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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