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踏足葡国，见居民乘坐公交，如两个相连位空着，先到的一个必然坐到内座，不会坐路口位。当时颇感慨：这就是欧洲文明。但葡国与澳门的人均物理空间相距太远，撇除这变数来判定乘车行为的文明度，稍欠公允。

 我在澳门的乘车习惯按站数选座，如选路口位，会主动方便他人入座。近年身体畏寒，肩部对由头顶吹下来的冷气极度敏感，会马上咳嗽。于我而言，内外座之分在于冷气。况老弱残兵，出入都拖车，身上绝不负重，坐路口位较多，但时刻记着公交是衆人交通工具，方便他人入座是应有之义。完全不明白何以有人坐路口位，又把一包二包随身物品塞着进入内座的通路，甚至放在座位上，把公交当私家车。

 狭窄的巴士常反映澳门人生百态。我提着买餸车上巴士，通常会遇到善心乘客提醒扶稳，不要跌倒。有一次在挤迫的中巴中间走道上，一名斯文靓女用非常有礼貌而坚定的语气对我说：“你的车放在这裏，巴士开后随时会撞到我，你可以把它放到有空位的地方吗？”我抬头望了她一眼，哦，潮流兴维权。车的走道已站满人，你要我再走到车头，找地方把小车安顿，免撞到贵体？或者把它由我的左手边移到右手边，开车时万一买餸车移动，也只会撞到自己？我第一次见识这样的斯文人向长者提如斯要求，忽然就生了游戏人间念头：把车向她的身边再移近几寸，一手扶稳车柄，确保其不会移动，另一手紧握椅背，当她对空气说话，很有阿Q的精神胜利感。另一次，我遇到一个阿婆坐在爱心座上，嫌我没座位，在行车颠簸中身体侵佔了她的空间，以手肘用力将我顶开。她愈是这样，我愈是有意无意地挨近她，有位坐的阿婆又不好意思公开对冇位坐的阿婆发烂渣，终于安静地坐着。

 （在路上 · 三）

 沈尚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