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由一位年轻教授溘逝所想到的
2023-07-27 4039 姜老刀 澳门日报
复旦大学历史学系教授司佳被病魔夺去生命已近三载,逝去那一年她四十二岁。最近复旦出版社出版了由复旦历史学系主编的《司佳学术暨纪念文集》,纪念英年早逝的司佳教授。司佳给我的感觉是既远且近的。远,是因为我与她从未谋面,只通过读论文对其略知一二;近,是因为其论着我一直捧读,在她生前,在她逝后。司佳教授遗下的文字,量难称丰,然无论是用中文写就还是以英文完成,品质多属上乘——她三十八岁即任复旦教授,或可作为其论着质高的佐证。我的专业是汉语研究,司佳的专业是历史学,专业的隔膜未能阻隔其着作对我的吸引力。她在二○○○年第三期《复旦学报》发表的《早期英汉词典所见之语言接触现象》,给我印象尤深,商务印书馆二○二三年出版我主编的《明清来华西人与辞书编纂》,司佳此文入选。我本有机会与司佳教授在国内外一些学术研讨会上晤面的,却造化弄人,终与她失之交臂,缘悭一面,直到二○二○年十月十一日她被病魔夺走年轻的生命,我才意识到与她永远地错过了。
病魔面前的司佳似乎显得十分坚强,她殁前十个月零一周写下《医生的手》,细腻的文字从纤细的手指间溪水般汩汩地淌出,神态自若地说出的话语彷彿在叙说他人之事,而字面下掩盖着的难以言说的痛,唯司佳本人及其亲人方能深切体味,字字句句有着极大的感染力和强烈的震撼力。司佳所患的间皮瘤是极难治癒的病症,确诊时已是晚期,如曹髦《伤魂赋》所云“岐鹊骋技而弗救,岂药石之能追”。该病因何而生,医学上迄无定论,但她拼命三郎般拼学问,或是罹患此症的原因之一。学者为学术矢志奋斗,自题中应有之义,不必多论;然而将身体健康提到一个应有的高度加以重视,则不论长幼,是任何人都须坚守的原则。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南开大学曾为着名的外国文学研究家朱维之教授庆祝九十华诞,朱先生即席讲话,一是希望大家都能使自己的生命尽可能长久一点,更长久一点;二是对年辈低于他的衆人笑道:在座的弟弟妹妹们,你们今后谁过九十岁生日时,我都会来祝贺。朱先生一九九九年以九十四岁高龄谢世,长寿的他着作等身。其实一个人纵令寿长真比彭祖,其生命也终有限度,正所谓“神龟虽寿,犹有竟时”。学界一位师长廿多年前去世,享寿九十。弥留之际我去看他,他用手拍打着堆积在床头的书稿哽咽着说:“干不完了!来不及做了!”言毕,潸然落泪。一位学者,做学问是其一生的志业,事业无涯而人寿有限,确是殊难解的一对矛盾。纵使上天重给一次生命,这生命仍倏忽间即到尽头,他仍会有永无止境的工作。
寿殀未必时时皆由天定。人们须在勤勉工作的同时,珍爱身体,珍惜生命,尽力让生命之烛燃烧得更长久,让生命之花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绽放得更绚丽多彩,对社会、家庭、自己而言,才庶几乎不负此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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