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长吃鱼的人，往往连刺带肉一股脑塞入嘴中，由唇舌抿开肌理；吐出的鱼刺甚至黏在嚅动的嘴角时，鱼肉却已落肚。这种粗率的吃法，虽能增加味蕾的鲜腴感，但也容易被刺卡进嗓子。吾自有处，扒口白饭或嚼半个馒头囫囵吞嚥，借势带走鱼刺。一次我不慎将刺扎到下嚥部，夜急诊医生弄了半天也无收效，第二天不得不靠喉镜手术才搞定。

 水产好吃，就怕刺多。如今堪以告慰，人们梦想的“无刺鱼”正走出实验室，畏食鱼者将不足为虑。

 鱼，怎么可能无刺？

 所谓“无刺”并非鱼真没有刺，而是通过遗传基因编辑培育出无肌间刺的鱼，仅保留脊椎和大的骨骼。肌间刺，是鱼刺的专业名称，每尾约八十多根，呈“Y”状分布于鱼的椎体两侧肌隔中。按进化原理，刺少的鱼属较高等级；易被攻击的小鱼通身布满刺，是自我保护的演化现象。

 不能一概而论海水鱼比淡水鱼刺少。三文鱼吃起来虽感无刺，其实厨房的“红案”在去皮开瓣后，须顺着鱼肉的竪纹一边抚摸一边用镊子拔除碎刺，鱼生方可改片上桌。吃客是不究其由的。

 刺多的如刀鱼、鰳鱼味道必鲜，而刺少的像鲅鱼、鲨鱼，鲜美度明显不及。刺与鲜，难以两全。

 自然界有无刺鱼吗？以管见，非九肚鱼莫属。沪甬一带都叫龙头鮳，又名龙头鱼，是食肉性的无鳞鱼，体不过尺长，下唇部比上唇部凸出，龇牙裂嘴，清洗时鱼腹常见小鱼小虾。神话说龙头鱼原来有硬骨，在海龙王为鰳鱼筹骨时献了出来，致身上有肉无骨，站不起来。九肚鱼的是有条软主骨，肌间刺细软如丝，可忽略不计。其鱼价很像鱼骨，坚挺不起来，一直挤不上高档吃局。

 九肚鱼低开低走，倒是百姓口腹之幸。常见的“椒盐油炸”、“苔条麵拖”最引馋涎；碍于煎炸烦累，人们大多选择餐馆堂吃。而家烧“九肚鱼粉丝煲”不太费工夫：用粉丝垫煲底，搁上切断的九肚鱼，肉糜加少许蚝油生抽及芫荽煸炒一下，再铺在上面焖五分钟。既有舫味腴美，又勿挑刺唾骨。

 鱼都能像九肚鱼无刺不现实，人为减少肌间刺已不再是幻想。最近科学家已诞育出“无刺鲫鱼”、“无刺鳊鱼”，成功破解了鱼骨头的秘钥。

 “就像修改文章，把基因做剪辑或者修饰，让它不发挥作用，肌间刺就长不出来了。”中科院武汉水生所桂建芳介绍这项高技术，已找到并敲除了控制鲫鱼生长肌间刺的基因功能。

 我有幸看到X光比对，被“魔改”后的鲫鱼肌间刺果真已遁形。延望该成果运用在其他鱼类，那么白条、鲩鱼、白鲢等经济型鱼种也有望消除肌间刺，人们吃鱼将不再有挑刺难的烦恼。

 谢震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