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烛赏花
2023-05-15 1880 王寒 澳门日报
由遥想策马看花的孟郊,想到了两首持烛赏花的唐宋诗。
唐代李商隐诗一向伤感微茫,《花下醉》更见孤独自怜:“寻芳不觉醉流霞,倚树沉眠日已斜。客散酒醒深夜后,更持红烛赏残花。”清人评此诗“晚唐七绝,少有可比”。也有说是“最无聊”。二说极端而有趣。说是无聊,理由简单,诗作所写,不外赏花醉酒,酒醒再赏花。而七绝贵在吞吐不尽,诗中是否有深藏的婉转情思,则由读者自己去体认。
这诗点题明晰,诗人刻意为寻芳而来,醉倒花下。四句的活动顺时而下,带出赏花的极致境界。由寻芳、醉眠、酒醒,到持烛赏花。然而只从诗题作单纯的爱花极致来解读,似不足应对读来悠长不尽的诗味。检阅首句,“流霞”是全诗唯一用典之词,指仙酒。但流霞也具丰富的字词本义,故诗句蕴含辐射能量:诗人是赏花饮酒,醉于流霞仙酒,还是花姿醉人,醉于色美如流霞的花,醉花如醉酒?以至天上流动的霞彩映照下,花更醉人?我更倾向兼涵其中的时间元素。由流霞至日斜至深夜,更美丽的东西都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故持烛赏的最后只能是残花,凸显一个惜花人。流霞与红烛的浓豔光影是全诗亮点:前者是天地间的美景良辰,后者是自设的良辰美景。芳菲已残,夜来独赏,烛照之下是另一重被珍视的生命。花亦天地过客,岁月中,会憔悴,如人。这美得教人伤神的诗,读着,我们会恍然,这花其实是诗人的心上花,世上美好的东西终不免于幻灭。婉转的心思中,有他把握行将消逝的美好事物的渴望,这也是他感觉世界和感觉生命的方式。
有谓宋代苏轼作于黄州的《海棠》诗,末句脱自义山的持烛赏花:“东风嫋嫋泛崇光,香雾空濛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东坡亦有情人,同样怕见凋零,但他意在留住眼前的美好,自在多了。
吴淑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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