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入炉石塘，路过同善堂、上架行，彷彿回到几十年前。吉庆里巷口斜对面“远和坚炭”四个黑字店号依在，门面依旧，虽然不再卖炭了，店内地台仍然墨黑，除了外墙，似乎没怎么翻新过。走入吉庆里，到一围兜了个圈，留意到土地公神坛的檐顶，是块又长又阔的暗色铁篷，为神也为人妥妥地遮风挡雨。再到吉庆二围，檐顶是闪亮的不鏽钢承在红樑木上。令人惊讶的是二围土地公的“居住单位面积”给削了一半。儿时那个长方形石香炉不见了，如今土地神所有的家当全部靠墙，彷彿由正坐变成侧坐，显得有点委屈。守在围口的土地公“单位面积”大大缩小，居民进出空间扩阔了。希望他不要小器，继续保围内居民出入平安。

 近围口那间我曾在学生时期搭食多年的屋子，如今变成一块围上板的空地。人气消失大概已几十年吧？那是我堂姑母的出租物业，后人众多，每份业权都是鸡肋，最终任其由危楼变成公地。往事如烟，人面桃花是最贴切的心情写照。

 到吉庆里逛了一圈，儿时的土地公神话破灭了。炳民叔说过，因人类背信弃义，对从天上下凡助他们的牛神恩将仇报，土地公作为一个倒霉的担保人，从此也就受到无瓦遮头的惩罚。往后建造土地公神坛的工匠，都会根据这传说来施工，即使象徵式地留一线天的空隙，也要彰显担保不兑现的后果。

 无从考据这神话传说的真实性。土地神由无瓦变有瓦，我猜有几个原因：一是工匠已不知有此神话存在，当是屋顶年久失修破损，更新时便全覆盖了；二是明知而因建材有变，不鏽钢、锌铁代替瓦片，如何留一爿天？最后的原因，估是人们不想再让如此有损自身评价的神话流传下去，最好的方法，莫如让土地公有瓦遮头：人类对牛背信弃义的传说，在没有民俗证据支持下，消失于人间。

 （土地公传说 · 下）

 沈尚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