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妈妈去旅行”也变成“带着小孩去旅行”了。带孩子移动，时常觉得自己是负鼠还是袋鼠一样移动，不觉得重，心中多少有点愧疚。到底当初为什么我骑着单车，会觉得妈妈好重呢？旅途上，妈也曾用单车载我，她笑过我重吗？

 带着小孩旅行的过程中，我总是会邀请妈妈一起来，全然忘记她是个步入年老的女子了。带她去花莲短住，这段期间，这女孩更年期到来，总是睡不好觉，旅程结束后，更进了医院。“我妈呀，被我累到中风了。”我开玩笑地说。我想带她去旅行，还是带着她跟我一起被孩子折腾呢？

 妈妈入院了，原来计划接下来的兰屿之旅，也紧急停住。几年后前往台东，还想带她再去一趟兰屿，却又因为各种事故搁下来。孩子在台东哲学课下课后，在餐厅大发脾气，对着我挥拳踢脚的，妈妈心里难受，回到民宿，把自己关在房里，我敲门看看她：“妈妈，照顾过动孩子，我用我的方法。”“妈妈，你不要难过，孩子当时正在闹情绪，我不能跟他一起在高涨的愤怒里失控。”“他还在学习怎么控制自己的杏仁核。”

 妈妈流着眼泪心疼眼前这“另一个母亲”，那个名为“我的女儿”的“另一个孩子的母亲”。第二天，她跟女儿及孙子道别，自己搭火车回台北去了。

 “保持距离也是爱”，我以为这是我一直在提醒身边这位小过动儿的词语，没想到妈妈赴汤蹈火去实行了。

 让一个女儿“独立”成一位“母亲”，用她自己的方式向孩子表达情感，即使女儿的“母亲之道”与自己那么不同，也能知道女儿需要自己的“认同”。

 那次旅行，妈妈扬长而去的英姿，至今难忘。我们获得母女间最舒服的距离，台东——台北那么长的、爱的距离。

 （带着妈妈去旅行 · 二）

 川井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