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萱

 读清人书法绝句

 熊丸助读有余声，五鼎人家赖母成。

 善仕毋宁善詶唱，君臣遇合颂昇平。

 或谓古今诗人恩遇之荣，无过清代沈归愚、钱香树二人。列卿贰，以诗受知于纯皇帝，往还唱酬，屡见御製集。退居林泉，在籍食俸，优渥如前。迺沈归愚以一柱楼诗案，身后夺谥仆碑，仍得列“五词臣”之末，人主予夺生杀，出于一念，则钱香树之恩宠勿替为难得耳。归愚，江苏长洲人；香树名陈群，字主敬，香树其号，又号柘南居士。乾隆四十四年，御製《怀旧诗》，其《五词臣》之《故刑部尚书衔原刑部侍郎钱陈群》云：“少年困场屋，贤母授之经。故学有渊源，于诗尤粹精。经济虽非卓，不失为老成。以疾赐悬车，还乡信循名。迎銮三于浙，祝釐两入京。倡和称最多，颂中规亦行。林下惟恂谨，文外无他营。优游登大耋，生贤没亦荣。”前有小序：“词臣退居林下，齿爵学问足为缙绅领袖者，惟钱陈群、沈德潜二人。余昔有‘二老江浙之大老’句，东南士大夫多欣羡之。”按，香树康熙六十年进士，由庶常授编修，雍正时官至侍读学士，直南书房。乾隆朝官至刑部侍郎，以疾告归。“经济虽非卓”，然久任秋曹，谳狱得当，御句“不失为老成”，故云。当朝最好吟咏，遂以诗文结主知，且时会昇平，得享一生荣名。香树幼时家道中落，父纶光馆于外，母陈书，号南楼老人，工画花鸟草虫，以纺织鬻画自给，篝灯教读，严于课子。后三十年，香树奉母居京师，以画册呈览，御题“清芬世守”赐之。香树又倩人绘《夜纺授经图》，自题有云：“秋夜长，秋月白。母曰嗟汝父行役。儿不学，我废织。废织妇所羞，不学人所惜。紬之绎之永今夕，谁予和？”纯帝览之，特赐题二绝句，其二云：“五鼎儿诚慰母贫，吟诗不觉鼻含辛。嘉禾欲续贤媛传，不愧当年画荻人。”君臣遇合，诗画劝教，足为千古佳话。香树又尝以慈亲书画进呈御览，“冀臣父母寒窗辛苦不致湮没”，高庙感其诚，每帧御题绝句一首以归之。督顺天府学，一裁会试，三典乡闱，及年益高，天下文士翕然趋之。自颐养林泉，两晋京师祝嘏，三迎圣驾南巡，加尚书衔，晋太傅，良由其人性和易，“林下惟恂谨，文外无他营”，故能恩宠终身。有《香树斋诗文集》。乾隆三十九年正月卒，年八十九，谥文端。能书，大字以筋力胜，梁芗林故谓其书“愈拙愈老”，小字有意到意不到之趣。此其行书乾隆御製《落叶诗》七言律句六首，款识“臣钱陈群敬书”。见《御製诗初集》卷十一，乾隆七年壬戌所作，书当亦同时，当年以詹事府詹事迁刑部侍郎，时年五十七，风华正茂，妙在真率，故其笔亦可赏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