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萱

 读清人书法绝句

 归田铅椠乐宽余，浪迹丛谈听小胥。

 但得吴鸿如戍客，男儿何必五车书。

 梁茝林，名章鉅，字闳中，一字茝林，号茝邻，晚号退庵。梁九山犹子。先世居福建长乐，迁福州，遂占其籍。嘉庆七年进士，历任江苏、甘肃藩司，广西、江苏巡抚，以苏抚兼理两江总督。平生功业在着述，近七十种八百卷，数量为有清一代督抚之冠。方茝林七十寿，其友人王叔兰寿之以联云：“二十举乡，三十登第，四十还朝，五十出守，六十开府，七十归田，须知此后逍遥，一代福人多暇日；简如格言，详如随笔，博如旁证，精如选学，巧如联话，富如诗集，略数平生着述，千秋大业擅名山。”颇切其人。盖其宦辙所及，簿书之际，旁午之时，仍耽着述。与纪晓岚、阮伯元、陶云汀、贺耦庚、魏默深、龚定庵、林少穆等交好，博洽多闻。承乾嘉朴学余绪，考据之作有《论语集注旁证》、《孟子集注旁证》、《文选旁证》、《三国志旁证》，《称谓录》集古今称呼之大成，了如指掌。诗话多关乡梓，涉及长乐、南浦、峤外、全闽，以迄闺秀。有《楹联丛话》三篇，考其源流，辨其雅正，述其精华，品其风味，对联之有论着，以茝林为第一人。笔记所述甚广，国故朝章，山川风物，农谚里谈，能徵一时一地之风俗人情者，咸入记载，曰《浪迹丛谈》，曰《归田琐记》。《枢垣记略》则述军机处规制逸事，足补正史。着作等身，文章寿世，乃其《退庵随笔 · 学文》有云：“古言儒行必曰近文章。今之自命为儒者，乃不以无文为耻，甚可怪也。魏文帝《典论》云，‘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而今人多不强力，贫贱则慑于饑寒，富贵则流于逸乐，遂营目前之务，而遗千载之功；日月逝于上，体貌衰于下，忽与万物迁化。斯志士之大痛也。”《左传》谓“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足见茝林日亲铅椠，勤于着作，欲以言文寄名于无穷。好书画金石，乾隆末，以公车诣京师，执贽翁覃谿门下，与伊墨卿、吴荷屋、朱椒堂辈日事探讨，俸余所得日多，遂有《退菴金石书画跋》。又有《吉安室书录》抄本，记顺治至道光间书家一千二百有奇，遍採各书及自着，皆注出处，其功甚伟。不以书名，此梁茝林行楷书四言联，其词曰：“千章老树；万卷藏书。”署款“梁章鉅”，钤白文“梁章鉅印”、朱文“茝林”。自言十余岁学东阳本《兰亭》，后四十年，尤斤斤于各家各本肥瘦，诚可谓好事者矣。其书晚岁厚重，小字近坡翁，大字近鲁公，此楹帖词意甚妙，而瘦似褚薛，风味尤佳，疑为早年手笔。当茝林由粤西移节江苏，奏言团练乡民可收复香港，其实昧于中外形势，并无良策，故拙作末句借吾家文忠公以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