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萱

 读清人书法绝句

 九数茫茫计积微，恆河沙馆算忘机。

 测天有术期匡世，见路乃明探指归。

 《周礼》，以礼、乐、射、御、书、数为六艺。《说文》：“数，计也。”亦即算术，实为科学之根本。清季洋务运动“师夷长技以制夷”，迺竞讲新学。欲师夷长技，必厚根基；欲厚根基，必深造中西算学。书院兴革，算学遂居显要。江苏金匮有华氏昆仲，兄蘅芳，弟世芳，俱以算学称名。蘅芳字若汀，龆年即好算术，后游学上海，获交李善兰，相与上下，其学益进。入曾国藩幕，供职军械所，中国第一艘蒸气轮船“黄鹄”号，即为蘅芳与徐寿绘图及合製。世芳字若溪，号蒦斋。较兄少二十二岁。先是，兄蘅芳精研算学，恆出游，二十余年未尝有数月家居，然外出必以算学书籍携归，历年积聚，无虑百数十卷。世芳于举业之余一一遍读，而兄不知也，不数年遂通奥窔。迨其兄着积较术，与之论算，其兄始知弟之精于算学，自始以算草嘱校核，为兄改正谬误居多。入读上海求志书院，书院以经、史、舆地、算学等六斋课士，“其算学之题，有艰深奥赜，猝不易解者，弟悉能洞晓其理，故每课必得前列。由是而善算之名遍播于士林矣。黄漱兰学使闻之，特调考算学，令入南菁书院肄业，而科试遂拔萃于乡。”见华蘅芳《恆河沙馆算草序》。又助兄校核与傅兰雅合译之《代数难题解法》，年仅二十五。光绪二十年应湖广总督张之洞聘，为湖北自强学堂教员；迭主常州致用精舍、江阴南菁书院、靖江马洲书院讲席，折衷中西，以康熙《御製数理精蕴》，国初梅文鼎《梅氏丛书》，咸丰间李善兰、伟烈亚力合译《续几何原本》教授诸生。光绪二十九年应经济特科，再试落榜，而名不少损。南归任上海南洋公学总教习，继复入都，以算学任教商部实业学堂，讲解详明晓畅，以启发后进为己任，历年育才甚众。咸丰四年生，同治十年入县学，光绪十一年贡入成均，同年梓行《恆河沙馆算草》，内含《答数界限》、《连分数学》，其兄谓为“阐中西之秘而发前人未有知奇”，而前年已着《近代畴人着述记》。初，阮文达纂《畴人传》，自黄帝迄乾隆末，得二百八十人，罗茗香续补之，至道光初，得四十四人；世芳撰此着述记，补罗茗香以次三十三人，使传之不朽，诚有心人矣。光绪三十一年正月二十七日卒，年五十一。此华世芳致芷汀老叔大人手札，言款项汇兑之事，署款“姪世芳顿首”。芷汀，疑为沈沼，江苏崇明人，好施济，有贤名。同治末，累加二品衔以知府补用。此函所言虽属寻常，然其人学有专精，有功于国家，见字令人想望丰采。君不闻《孟子》云：“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是尚友也。”今吾人珍重其笔墨，亦此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