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畔疾风

2022-01-04 1378 姜琍敏 澳门日报

 十九世纪的英国诗人克里斯蒂娜 · 吉奥尔吉娜 · 罗塞蒂曾有一首关于风的诗这样写到:“谁曾见过风,你我都不曾/但看万木齐低头,那是风吹过。”是啊,谁能说自己见过风呢?人们怎么能够握住空空无际的气流呢?我们只是在树木的摇曳中、扑面的冷冽中感受到风。而风是文学和艺术中的重要意象,它不仅是来无影去无踪的自由之徵,也是流动、无止境的音符。宫崎骏的动画片《风起了》就引用了克里斯蒂娜这几句关于风的诗句。“风”可以说是宫崎骏动画中的核心意象之一;无论是象徵日本社会变迁的和风,还是在人们童年记忆中环绕不散的清风。

 中国古代的诗人们又是怎样描述风的呢?“我欲乘风归去”、“北风卷地白草折”、“杨柳岸,晓风残月”、“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閑”……但凡有风掠过人的心头,总会捲起无数情思与想往,分不清到底是风吹拂了人,还是人召唤了风。画家笔下的风来得更直观,无论是松涛万壑还是雪梅舞鹤,无论是竹林轻摇还是渔舟唱晚,我们都能从那树梢林间的交错、那静物中细微的响动觉察到风。南宋大家夏圭的《泽畔疾风图》就是这样一幅作品,它描绘了水泽之畔,山水林木之间,一艘小船送人到岸后正向水深处驶返。

 疾风何在呢?曾有人说这幅画给人以宁静、平和的感受,不知道何来疾风之名。我却觉得“疾风”正是此画的“画眼”。反向而行的三人,一个已登岸,他拖着手杖微驼着背往山林方向走;船上的两人,有一蹲伏于船尾,另一正在奋力划桨。从三人的姿态来看,他们都弯着腰克服风力,行走者和划船者都不是轻鬆、身躯疏朗的姿势。近景的大树在高处也是虬曲错落,像是风向不稳定的疾风带来的摇摆和招展。略微皴擦的远山与云水连爲一体,大大拓展了整幅画的空间感。背对而行的人和小舟更是爲此画增加了一种故事性:这三人是什么关係呢?是送友人归家还是艄公渡陌生人于湖岸?行路者是远人归来还是去造访他者?泽畔山石耸立草木参差,看不到村落和屋舍,想必这上岸的人还要在疾风中行走多时。年代久远的绢本看不出这是暮时风景还是朝云湖光,若是暮时风景,那恐怕风疾云聚、天晚欲雪,这走向山林的人怕是要加紧步伐了;而那逆风而行的小舟更是要避开风浪。

 画家夏圭与马远并称“马夏”,因爲他们的构图和皴法有很多相似之处,所以素有“马一角,夏半边”之称,意即夏圭常以山角、水崖这样的半边小景来体现整体和全貌。《泽畔疾风图》也再现了他着名的“半边”结构,画卷下实上虚,大幅的留白给人以空远、延伸的感觉。夏圭另有《风雨行舟图》、《临流赋琴图》、《松崖客话》等作品都传递出与《泽畔疾风图》中相似的风声。从这些画卷中,我觉得夏圭是一个笔调内敛、克制的画家,他画中的“疾风”更多的是那些看似寥寥几笔的人物内心的沟壑和波澜吧。画中水云、山石、草木之间的动静多半是温和的,是“唯见长江天际流”一般的浩茫与空静。这也就是爲何有人会认爲从《泽畔疾风图》中并不能感受到那种迅疾、张扬的狂风的缘由吧。夏圭是受过良好画院训练的画家,也是深得文人画“平淡天真”之意的画家,他当然明了疾风过林,重要的不是万木弯腰、水云变色,而是人在其间如何行进。虽然他和历代许多画家一样,将人物置于山水之一角,他们面对自然是那么渺小和孱弱,但他们终将克服疾风,走向山川或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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