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萱

 读清人书法绝句

 丁香诗案说纷纭，更续遗山野史闻。

 一卷道咸工阅世，穷交数子见深分。

 崇盦，巴鲁特氏。漠南临潢人，隶蒙古正蓝旗。光绪十年生，官户部文选司郎中。着有《道咸以来朝野杂记》，书名昉宋人李心传《建炎以来朝野杂记》，邓文如谓当与昭槤《啸亭杂录》并传，非震钧《天咫偶闻》等书能望其肩背。汲修主人昭槤，清华贵胄，好文史，熟习朝章国故，盦则出身显宦人家，王父柏葰，道咸间官尚书、军机大臣、大学士，涉咸丰戊午科场案，为肃顺倾轧，竟罹大辟。父锺濂，柏葰次子，以父荫入仕，同光时历官光禄寺卿、左副都御史、盛京兵部侍郎。盦“记性好，见闻多”，笔记道咸至民国朝野遗闻轶事，满汉礼俗，“字字珍秘，皆亲见亲闻”。又继铁保《熙朝雅颂集》纂辑《雅颂诗赓》，得诗人二百八十余，都为三十二卷。自作有《选学斋诗存》传世。此崇盦咏龚定盦诗稿，书七绝四首并题志，其意遂有指归。兹录文如下：“公卿争道贾生才，丞相车茵五度来。惜誓文成偏去国，淮南乞食不胜哀。  道光壬辰，诏求直言，曾呈救时条策。时富文成公俊为宰辅，曾屡访之，辄询备至，其议卒不果行。见杂诗中。 ”“委巷长停问字车，承平梦想道光初。春官三友人争说，慷慨曾为十上书。 定公与先伯祖雪庄公乙榜同年，且同官礼部。时梅伯言先生亦在仪曹，每联文讌，最相得。梅与先伯祖同为壬午进士。”“摩挱汉玉并秦金，翠墨联翩集羽琌（原注：馆名）。入手婕妤双凤印，拚飞妄念白头吟。  定庵曾为某邸西席，觊觎主人才姬，一时颇滋物议。得汉玉印事见诗集，中多寓意之词，可约略指之 。”“女不蚕桑子不耕，一家才调太纵横。胸中枉自饶奇气，名教摧残负此生。    定公子女多不肖，江浙老辈多能道之。”题识：“己巳岁暮得此本，漫题。盦记。”钤朱文“盦唫稾”。各诗可与龚诗并观。雪庄，其伯祖松福之字。嘉庆二十三年与定盦同科中举，与梅伯言为道光二年进士，官礼部员外郎。力许定盦才识亦非议其人，第三首涉丁香花诗案，见定盦《己亥杂诗》第二百零七首：“空山徙倚倦游身，梦见城西阆苑春。一骑传笺朱邸晚，临风递与缟衣人。”自注“忆宣武门内太平湖之丁香花一首”。崇诗指定盦觊觎贝勒奕绘侧福晋顾太清，太清西林氏，名春，太平湖畔荣亲王府，即顾太清所居，则丁香花一诗其意自明。定盦己亥出都，实与此事有关。盦末题“得此本”，并语定盦得汉玉印故事，疑此数诗为题“緁伃妾娋”印钤本。己巳为民国十八年，距丁香花诗案正九十年，“一时颇滋物议”，此说出自盦之手，益可证当时事实。张尔田丁丑题其集有云：“东阁梅花兴未阑，诗人自古出郎官。海巢一记今谁嗣，莫作寻常色目看。”以元末丁鹤年着《海巢集》为比，澹居老人题集谓“其诗忠义慷慨，有骚雅之遗意焉”。而盦惟从事撰述赏鉴，与杨锺羲、郭曾炘、曾习经、袁励準、朱文钧辈往还，多忠爱之词，亦犹如丁鹤年色目人也，本世家子，遭乱不出。盦“清谨自持，而好任卹。每经理内外诸亲婚丧，故人子弟多赖以成立。笃于孝友，不以再从为间”。盦名彝，字泉孙，以王父号泉庄故也。别署选学斋主人，诗词集外又有《选学斋书画寓目笔记》。邓之诚称之黻丞，其诗集抄本钤“六十后号裕庵”，字号可补记载。晚景颓唐，以《雅颂赓选》原稿、其王父《薜菻吟馆律赋》稿本求售，以为薪桂之供。一九五一年，卒，终年六十八。邓之诚称“此君于清代掌故，所知甚多，记忆力甚强，颇为难得”，“此事当今无第二手，千秋事业，即在此数卷书”。其人得《道咸》一书以备攷，亦名山载籍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