砌下落梅如雪乱
2023-01-17 4758 黄青蕉 澳门日报
大寒前后,中国北方大地还笼罩在一片萧瑟、凛冽的深冬气氛中。此时,“聊赠一枝春”的江南最是风雅,在莽莽北原踏雪寻梅也不失浪漫。梅花,这早春的信使,冰雪之中的女王,总是在最寒冷的时节慰藉着人们的心;它不仅被中国人视为“百花之首”,还在无数朝代的流转中将她赋予了人格化的情思,她是君子之花,是高洁、坚强、忠贞的象徵。
古人赏梅,不仅讚叹自然的造化、生命的坚韧,更是将梅视为知己旅伴,是人生中熨帖的际遇和相逢。曾在杭州寄身的白居易,“三年闷闷在余杭,曾与梅花醉几场”,梅花是他身世浮沉中的知己;“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欹窗前,寒梅着花未?”王维的梅花是人在异乡时的一段柔肠、一份牵挂;人称“梅妻鹤子”的北宋处士林逋,更是深得“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隐逸情怀和寂静之心。原产中国的梅花,就栽培历史也有三千多年,在这三千多年的光阴裏,它早已不是一株植物的形象在寒风之中独自绽放,而是一位高士、一位邻人、一位诤友,与追求高洁志趣的中国文人相伴相随。
宋代是中国梅花文化发展的一个关键时期,宋朝人在赏梅、咏梅、画梅、与梅交游等方面都可谓登峰造极,达到了癡迷的程度。北宋咏梅第一人苏轼曾写下了四十二首关于梅花的诗;近代画家吴昌硕曾说自己“家传一本宋朝梅”,指的就是宋伯仁的《梅花谱》。有关梅花的着名典故、诗篇和绘画,多起源于宋朝。这一时期关于梅花的诗词、绘画作品数不胜数,梅花似乎成了宋人表情达意、抒发胸臆、感怀身世最体己最自然的载体,它就是美德、志趣、情操的化身。尤其是 “崇文抑武”的北宋时期,梅花的淡泊清净暗合了此时人们所推崇的恬淡、稳健、不随波逐流的人生态度。
宋人笔下的梅花,有“疏疏淡淡,问阿谁、堪比天真顔色”(辛弃疾)的清寂、疏落之美;也有“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陆游)的卓尔不群。这是一个梅花人格化集大成的时期,特别是范成大关于“梅以韵胜,以格高,以横斜疏瘦与老枝怪奇者为贵”的“三贵”之说完全奠定了梅的风韵、风骨、风格三方面的至高标準。在宋代关于梅的绘画作品中,这“三贵”也体现得淋漓尽致。
单说南宋李唐的《策杖探梅图》。画家描绘的是南宋都城临安(今杭州)一隅的赏梅图。一位淡定的閑者正策杖驻立于村口桥头,两棵虬曲、苍劲的老梅树从他的身前身后环抱而来,似乎要遮住他头顶的苍宇。树梢上梅花数点,应该还不到梅花最盛的时候,梅枝却已展示了它俊逸、疏朗的气势和风度。不知这位白衣人在这裏站立了多久,是否已有梅瓣随风落入他的衣襟或是眼前的河流?他是否每日都会来此静立,探望这两位老朋友谈谈心问声好呢?这是江南情致的小桥流水,也是画下《采薇图》、《万壑松风图》这样雄壮、阳刚画卷的李唐笔下的梅树。它们是秀丽的,也是坚定有骨的,它们的枝丫在高处形成了一个世界,那是人的精气神,也是梅的风韵和浙派山水内心的火光。
本文或来源网络共享或用户投稿文章,不代表澳门新闻日报立场,转载联系原作者并注明出处:https://www.yeeea.com/yishu/3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