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内心深处藏着一首诗

2022-02-10 4604 马超骏 澳门日报

 《小城之春》讲述了一个绝望的男人和一个寄希望于回忆的女人的故事。两人被下了道德和礼教的蛊,囚禁于历史的伤痛和无爱的婚姻中。影片以诗化的电影语言,展现了一个女人焦灼的渴望和哀怨的内心。私人化的叙事风格彰显了导演费穆前卫的审美趣味,个性化的表达使影片超越了拍摄年代,成为经典。

 影片使用了大量的隐喻和暗示来进行文学性的表达。战后破败的庭院、围墙正是人物的内心写照。男主角礼言(乡绅)作为一家之主,眼见家道中落却无能为力,过于自责和愧疚,活在昔日繁荣的记忆里无法前行,只得通过将残砖碎瓦重新罗列聊以自慰。他第一次出场时,画面中先看到的是院墙上被炮弹炸出的洞,而后跟随摄影机我们见到一个颓废的男人,坐在一片废墟中,墙上的洞形成了画框中的画框,就像他脆弱的心脏(礼言有心脏病),我们同时看到了他内心的荒芜和伤痛。这恰恰反映了当时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心境,千疮百孔、无所适从。丈夫的忽视和冷漠让女主角玉纹活得了无生趣,对丈夫没有感情,照顾他只是尽义务,在城墙上漫步并回忆旧情人造访成为她活着的意义。城墙构建了婚姻的围城,进来的人想出去难,困在城里的人走在城墙上便可以看到城外的风景,想像城外人的生活,于是就有了希望。虽然都活在梦中,夫妻二人终究不是一类,一个沦为旧梦的奴隶停止了反抗,一个则将做梦化为抵抗现实的武器。但这武器是把双刃剑,眼见玉纹将希望寄託于一遍遍的记忆回放中,让人感受到故事结尾的希望背后有一抹悲凉。

 妹妹戴秀和玉纹的旧情人志忱象徵了希望。压抑的家庭环境并没有对妹妹的性格造成影响,她依然乐观天真,唱歌跳舞,还喜欢自製小盆景,所以玉纹每天都躲到妹妹的房间绣花,这让她感受到生命的气息。与朋友礼言不同,志忱不是传统礼教的代言人,他穿西装、学西医、充满活力,是洋为中用的现代派;他的到来唤醒了玉纹对爱情的渴望,也让三个人陷入了複杂的感情轇轕中。

 影片拍摄于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末,国家在经历了抗日战争后又捲入国共内战,时代发生巨变,生活其中的人只能被动地承受转型期所带来的阵痛。被传统礼教规训的女性,想要获得追求爱情的自由,不但要承受来自社会和家庭的压力,更难的是如何说服自己抛弃已有的价值观。玉纹内心的挣扎便来自于此,对婚姻的忠诚、对丈夫的义务都让她在迈向爱情的同时背负愧疚。这就是为什么她在说出“除非他(礼言)死了”后会倍感惊诧,而在礼言真的试图自杀后,她痛哭并决定留在身边,对本我的压抑将人格变得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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