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日子
2023-12-15 1608 何强 澳门日报
是怎么见到她的呢?缈缈燃香之中,殿内是此起彼伏的诵经声、钟铃敲打。有节奏的、低沉的声浪里,他听见外面大自然里万物的声响,天籁和殿里的诵经声合为一起,意蕴指向无尽的、虚无的空间。
“你有见过活佛吗?”坐在厅内,她睁着大眼睛问。黑黝黝的眼,像是鹿。莫名地闯进了神圣戒严的地方,提出要喝酥油茶,碎碎叨叨和他说话。
“我师父就是活佛。”她被吓到了,眼睛一瞬间睁大,墨黑色的眼瞳,睫毛抬起,一根根的。她低头倒酥油茶,都会不小心弄洒,奶白的茶水泼了一些在桌面上。笨手笨脚的。他的心揪了一下,茶水很热的,她的手会疼吗?
始终没有问出口。
天地颳起阴寒的风,四处是秃鹰的叫声,土黄色的石阶外是无声的高山,白惨惨的天葬台一年四季暴露着它的全部。那天下午他送她出去,他们沉默地一路下山,极冷的空气里开始飘起了雪花,她的髮丝上都有雪,乌泱泱的,一根根的髮丝。
“你说的话真少。”
天蓝得像海,远处雪山层层叠叠,被烟罩得朦胧一片。这天,雪在公路上无声地飘,他告诉她,今天下大雪,快回去吧。他轻轻用手触碰她的宽袍袖子,她不愿意走。
他将身上衣服裹紧,“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很少和女的说话。”
她笑了,她意会到他寺庙里全都是男的,只有回家才会和家中女眷说话。“很少”的意思,就是除了母亲外没有和其他女性说话了。
“你和师兄弟说话也是这样吗?”“差不多吧,你不要多想了。”“我就是要多想了,讲话太少了,谁顶得住。”“我这人本来就是这样的,话不多的,你也不要生气了。”“那你跟我说说你家里也好啊。”“……”
她气得甩袖离开,站在不远处的草原上。这下终于愿意走了,他心想。又追了上去,在她身后,用手默默拉她的衣袖,“现在是已经习惯了,两三天可以回一次家,以前我很少回的,一年也很少回。但是以前是很想家,很想父母的,但是这两年也不怎么想,两三天回老家一次,都是这样的。”
她能听得出来,不熟练说汉语的他,讲话的结巴和生涩,带着藏族那种粗厚的口音。他一口气说那么多话,比他过去这两天説的还多。他努力了,她笑吟吟转头看他,“挺好的呀,这样我就开心了。”聊多了,连她的汉语也不流利了。
“你开心就好,你开心,我也开心了。”
在一片冰蓝、苍白的雪里,她侧头看了他一眼,注意到安吾知诗的鼻樑极高,睫毛很长。她一瞬间惊异于这种容颜,太好看了。这几天看了他无数次,从来没仔细瞧过。他对她说话时,嘴角是往上微微翘着,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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