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和空气
2022-11-08 4597 任黎明 澳门日报
近来心情沉闷,白天总是长坐桌前,看看书,写写东西,精神甚感颓惫,难以海阔天空。寒露一过,秋天终于来了,可关掉空调,让凉风从窗子里吹进来,但仍然觉得,赖以生存的空间狭窄侷促。
于是,连续好几天有如许闲工夫的傍午,我都跑到城外的一个山头里去。往返车程约一个小时,在那边休憩又约一个小时。因为吮吸着的都是太醇美的空气,我颇以为开朗些了。那个时辰,在那边难得见到人,见到车,无须前瞻后顾地,或在满眼生机苍翠的山路边,看着山下的流水;或踩着地下凋零败落的枯叶爬上山坡,思之若梦般地让许许多多的树木所包围。虽茕茕孑立但舒心极了……
想起鲁迅一九三四年十一月十七日给萧军、萧红的信中云:“古人说,水和空气,大家都有份,这话是不对的。”但鲁迅之所说是有前提的:“住上海真难惯,不但房子像鸽子笼,而且笼子的租价也真贵,真是连吸空气也要钱。”那是鲁迅时代!鲁迅是个“拼命地做,忘记吃饭,减少睡眠,吃了药来编辑,校对,作文”的人;是个“我是把别人喝咖啡的工夫都用在工作上”的人。虽然鲁迅也曾说“自己真也觉得精神体力,大不如前了,很想到乡下去,连报章都不看,玩它一年半载”,但却没有付诸实施。鲁迅短寿,只活了岂不可歎的五十五年。倘他懂得劳逸结合,如今何止只有十八卷本的《鲁迅全集》存世?
当悠悠然地蹲在山坡上,心波蕩漾地抚摸地面的小石子时,我忽地静观冥想到宋代诗人陶渊明。陶翁生于三六五年,去世于四二七年,活到六十二岁,在他的时代,算是长寿的了。您读读陶翁的诗:“代耕本非望,所业在田桑”,“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採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鲁迅对陶翁的归隐田园不持否定态度,在论及陶翁的《述酒》时,他曾有如此评价:“可见他(指陶翁)于世事也并没有遗忘和冷淡。”鲁迅更如此称许:“陶潜正因为并非浑身是静穆,所以他伟大。”
风吹起来了,连同风吹打树枝的飒飒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狗吠声、鸟儿的啁啾声,构成了大自然间最美最动人的交响曲。儘管天已暗黑暗黑,原先见到的清晰景物,变得不那么真确,变得既抽象又空茫,但静雅娟秀的一切似乎没有离我远去,尤其在目睹到山下那道在阴影下呈现一线线白光的清流,和山下的万家灯火时……
我不愿意学鲁迅那样的活法,也没有条件学得了陶渊明,但实在需要得到水和空气的恩惠,其让我彷彿有力量克服磨难应对挑战!
罗维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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