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冷气的日子

2022-08-25 4311 丁玲 澳门日报

 澳门的七月,白天常高达三十三度。只是匆匆走到街对面那么几分钟,火辣辣热浪扑来,而一走进超市,手臂忽然“起鸡皮”。口罩里,鼻子已有感觉,呼吸开始有点阻滞,只想到室内过过“冷河”,然后快快回家“歎冷气”。

 我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移居澳门,那时让我感到生活上最大的享受,就是租住的小房间内,有台窗口式冷气机。儘管开起来轰隆隆地响,整晚像睡在发动机旁边,但清凉的空气让人“有觉好瞓”,一天的身心疲劳得到放鬆,一切噪音已经忽略不计。前几天在电话中,和一位在澳门土生土长的老师,说起自己的经历,羡慕她们自小享受冷气的日子,想不到她说:“你以为!我们也是搧扇子!”

 原来六、七十年代,澳门普通人家中也没有冷气。老师朋友说,她小时候晚上睡觉,要妈妈替她摇扇,妈妈打瞌睡了,她就摇醒妈妈。这情景竟跟我在内地一样。

 我家向西,从下午两点一直到黄昏,家中就如有一句歌词所述一样:“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因此,每到夏天我们全家必长痱子。我和弟弟长在背上,年幼的小妹除了背部,额头上的红点都成了荔枝皮。痱子奇痒,忍不住去挠,手短够不着背,我把木梳洗了洗,在背上使劲刮。后来邻居七婶送我一支“不求人”,长长的把柄有个弯弯的小手,好用!感谢七婶也感谢这个伟大的发明家。妈妈让我们涂上一层白色的药水,清凉清凉的,我们故意在妹妹脸上乱涂,让她成了大花脸,叫她“小印第安人”。那时解热的办法就是洗澡,一天可以洗四、五次。然后是爬上屋顶泼水,弟弟常把老式屋顶的瓦片踩坏,下雨漏水,又是一番狼狈。

 白天扇不离手,难熬的是晚上,躺在烫手的蓆子上如在煎饼上,一直辗转到下半夜,第二天醒来,草蓆留下一个湿的水印。后来妈妈用外汇券,从友谊商店买回一把十四吋风扇。暖风迅速蒸乾汗水,已觉得享受。晚上妈妈把风扇挪进蚊帐里,搁在一个木箱子上,叮嘱我们千万别乱蹬。明知有危险,但这已是最好的安排。我和弟妹三人,头对脚挤在一张床上,儘管我只能缩着双腿,侧身对着弟弟的脚丫,但不用搧扇子也满足了。

 最热的时候,我们也试过到天台打地铺。露天睡觉有雾水,蚊子也特别多,我们要晾起蚊帐,天亮之前必须撤退,因为四周无遮无挡一览无遗,羞于和不远的一家大小对望。其实每年夏天,广州城内大街小巷,户外光着膀子,安张帆布床睡觉的阿叔阿伯,比比皆是。

 最近这些日子,广州最高温达四十度。电话中询问老妈的情况,妹妹告诉我不用担心,抗疫抗暑少外出,安在家中有冷气。我们在澳门也是呢,不过,曾经有部风扇已经满足,一台窗口式冷气机已觉幸福的感觉,已经久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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