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维给周邦彦漂白
2022-08-18 1000 艾拟 澳门日报
周邦彦的《少年游》写的是春景。词曰:“朝云漠漠散轻丝。楼阁淡春姿。柳泣花啼,九街泥重,门外燕飞迟。 而今丽日明金屋,春色在桃枝。不似当时,小楼沖雨,幽恨两人知。”写的虽然是春景,而不离一个“情”字,他回忆起旧事,两人的“春事”:“小楼沖雨,幽恨两人知。”
另一首也是调寄《少年游》,这调子似乎与文意不大相衬,如果改一改则切题矣。改甚么?曰《床底春光》。只是《全宋词》没有这词牌,词云: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这阕词可以说是绘形绘声,写的是一男一女的动作、对话。并刀,亦即并州刀,乃并州出产的并州剪。吴盐,盖指淮盐。两种物品,一指其锋利,一言其白,再加上她的纤纤玉手剖开一个刚从江南运到的贡品新橙。华丽的帐幔已薰暖了,兽形的暖炉散发出阵阵香气。她和我相对而坐,并调节笙音。夜深了,她低声问:去哪儿歇宿?又提醒他:已是三更了,外面霜浓路滑,马儿难行,不如就此留宿吧!外面已没有行人了。以上的举止语言,并不是作者本人,只是他对那男女的记录描述,竟成为张端义的“耳食记载”,传为皇帝狎妓,床底窃听、偷窥的“实录”。紧张、刺激、惶恐俱备,像这样的情节,当然能够吸引读者,成为“花边新闻”。不过有人很冷静地分析:皇帝与同僚狎一妓,事或有之,至于走避不及躲匿床下,而事后塡词暴露,是否嫌命长?作为皇帝媾女只带一个橙,未免太寒酸。王国维于《清真先生遗事》中力辨其非其诬。据说骚人墨客以秦楼楚馆生活片段铸就的艺术作品,这类题材极为普遍,正如“福隆新街的趣闻故事”一样,文辞瑰丽的便成艺术品,写得庸俗的就是猥亵。一为阳春白雪,一为下里巴人,而周邦彦这阕《少年游》,显然是阳春白雪,而经“耳食”的记载,又成“下里巴人”。周邦彦兼而并得,可借用侯蒙《临江仙》语:“当风轻借力,一举入高空。”不过还须多谢王国维替他洗白。
冬春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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