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世间，情为何物？”元好问他答覆了大家：“直教生死相许。”关于这一点，我相信人也未必做得到。不过禽鸟中的雁就做到了。元好问是亲眼见到这悲伤的一幕才写了一阕《迈陂塘》，词的开头就是上面自问自答的两句话。在这阕词之前有〈序〉云：“太和五年乙丑岁，赴试并州，途逢捕雁者云：‘今日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予因买得之，葬之汾水之上，累石为识，号曰雁丘。时同行者多为赋诗，予亦有《雁丘词》。旧所作无宫商，今改定之。”改定后的正是这阕《迈陂塘》。今天说的并不是元好问这首词，故从略，所说的只是“直教生死相许”那份“情”，雁丘在今山西阳曲县。

 昨天说过苏轼的“降温”词《贺新郎》，语言温婉，意态祥和。今天介绍他的一阕《踏莎行》，却是手起刀落，血淋淋的。词云：

 这个秃奴，修行忒煞。云山顶上空持戒。一从迷恋玉楼人，鹑衣百结浑无奈。  毒手伤人，花容粉碎。空空色色今何在？臂间刺道苦相思，这回还了相思债。

 话说杭州西湖畔的灵隐寺有个不肖和尙了然。常违背寺戒清规，吃喝嫖赌样样齐，与妓女李秀奴厮混已久，他偷得香火钱向李秀奴“进贡”，妓女爱财，对他表现得十分缠绵。到了那和尚阮嚢羞涩，即反面无情，屡拒诸门外。了然对李秀奴实在太迷恋，慾火焚身，喝了满肚酒，一个冷笑把李秀奴杀了。这时苏轼为知州，案件交由他审讯发落，他看见了然衣不蔽体，臂上刺有一行字：“但愿同生极乐国，免教今世苦相思。”他木无表情地认罪画押，苏轼写下判词，就是这首《踏莎行》，末句说：“这回还了相思债。”

 元好问为孤雁作雁丘，写了一阕《迈陂塘》；苏轼替了然“还了相思债”，写了一阕《踏莎行》，两者的方式不同，而结果却是一样：“直教生死相许。”

 按《事林广记》所载，多出于傅会或虚构，此词未必为苏轼所作。

 冬春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