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空间

2022-05-28 1683 顾彬 澳门日报

 英国作家伍尔芙在被邀请就“妇女与小说”的主题撰文时,写道:“一个女人如果想要写小说,一定要有钱,还要有一间自己的房间。”在这样的一间屋子里,你“用不着慌,用不着发出光芒。除了自己以外,用不着做任何别人。而且,不会被搅扰”。

 我真幸运从小便有了自己的房间,中学时期甚至是有了一间房子。十二岁那年,决定来澳门读书,从此便开始了独居生活。父母留在广东打拼,一周至少来探我一回。在澳门的房子只有两房一厅,但对我而言已足够。房间里刚好能摆下一张带楼梯的碌架床、一个衣柜和两张一米二宽的书桌,都是新买的松木家具,淡雅的木色,配上绿植和阳光,即使空间狭隘,窗外是铁丝网,亦很满足。

 后来我才知道,在澳门,学生时代很多人都需要和弟妹共用一个房间。有的甚至是一家五口,从婴儿到老人都挤在小小的经屋里。能一个人随心所欲地生活真是太幸福了。或许是成熟得比较晚,十二岁的我没有交友的冲动,也没有恋爱的悸动,喜欢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综艺、韩剧、小电影都是极好打发时间的。每日在房间里脱个精光再去浴室洗澡,我喜欢在相对宽敞的地方更衣,这样也能避免蒸气弄湿衣物。

 于北京读大学时过上了集体生活。被分配到上床下桌的“公主楼”,是栋较新的建筑,这对略带洁癖和娇气的我来说是件好事。六人间的生活,我曾是憧憬的。当时选择北京,是被偶像剧里的情节所吸引——关于激烈又凄美的爱情、卑微又励志的流浪、叛逆又温柔的人儿等。

 可惜,正如所有的新生活一样,开启的时候总是充满希望和力量,而后又被种种琐事蚕食。

 一个公共的空间,耳机成了必备,手机闹铃总会对其他人起作用,内衣裤的样式和夜不归宿的行径都暴露无遗。五位室友都架起了专门为宿舍床设计的床帘,说是用于遮光、防蚊,其实不过是为搭建一个私人空间。既然其他人都拉起了帘布,我就享受起“空旷的私密”。楼下的公共浴室有开放时间,早十一点至晚十一点。忘记是什么缘由了,有几次在没开门的时间非洗澡不可,便去了隔壁的连锁宾馆,不知撞上什么日子,居然花了近五百元。

 毕业后我回到了幼时成长的地方,是个三线城市,独享一间三房两厅的小平层。花了十万把许多家具换了——原先的甲板换成黑胡桃木,卅二寸的电视换成可支持一百寸投屏的激光投影仪,在客厅和书房分别添置了一张米白色麂皮绒的单人沙发和一张棕色超纤皮款的休闲椅;将厨房砸烂、清洗、重装成波希米亚风;在阳台铺上防腐木板,买来柠檬树和数盆花。夜里,只留下暖黄的灯光,点燃香薰蜡烛,播放一曲邓丽君的《忘记他》,照看镜子里扭动的身躯,静享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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