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位阔别多年的旧同事邂逅于途，询问近况，他回答说：“两三年来已当上了音乐家。”这使我为之侧目。盖人的形态是有一种“格局”的，猪肉佬是肥的，卖鱼佬有腥气的。而他，声音沙哑，如何当得上音乐家？不过，音乐家未必一定是声乐，能操控某一种器乐都足以成家。他补充说：“如今我是柴可夫。”

 柴可夫全名为Peter Ilyich Tchaikovsky，中译为“柴可夫斯基”，一般人省称为“柴可夫”。他生于公元一八四○年，卒于一八九三年，是俄国作曲家。初攻法律，后习音乐。一八六九年发表幻想序曲《罗密欧与朱丽叶》，反应平平。后又完成第四交响曲、小提琴协奏曲、歌剧《尤金 · 奥涅金》等杰作，从此名满天下。一八九一年访问美国，受到盛大欢迎。一八九三年罹于虎烈拉（霍乱），年仅五十三，英年早逝。吾友说自己当了音乐家，绝不是说自己也英年早逝，而是用一种“隐脚语”，把“柴可夫斯基”这名字，略去了末尾“斯基”两字，只说“柴可夫”，人们便意会到“斯基”，而“斯基”的谐音正是“司机”。

 所谓三句不离本行，说到司机这一行业，他侃侃而谈：“驾车就是车长，驾船便是船长，驾飞机就是机长，把它放大来看，置诸国中，便是国长，领导国家，成为亿万人之上。”他又说，虽然目前他只是某名流大亨的司机，不过老闆的生命，家人的安危，完全掌握在他手中。他所说的毕竟都是事实。虽然不见得他财大，却是气粗。当然他说的都是开玩笑，我也“润”他几句：“柴可夫短命，死于虎烈拉，当今瘟疫传播，你这位柴可夫东来西往，最易受到感染，而‘虎’年将届，难道你不怕步柴氏后尘，死于‘虎’？”我们两人百无禁忌，只哈哈哈几声，又扯到别的问题上。

 他说到自己的工作职位虽微，但正如理髮师一样，有联曰：“虽然毫末技艺；却是顶上功夫。”相传这是李石曾手笔。他谓要考我能否以“柴可夫”三字入联。虎年将至，我即时回应：“无米难为妇；有柴便可夫。”一粲！

 冬春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