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十多年了，“失蹤”的朋友无声无息，但我知道他尚在人间。疫情过后，他浮现出来。他比我起码少三十岁，但早已退休。退休与年龄无关，而是与工龄挂鈎，他的太太是公职人员，仍在职。夫妇属于“不孝有三”之类，过着二人世界的生活，“梳扶”之至。

 他原是邻埠的官校教师，闲来不舞文，只弄墨，写得一手好字，因为他早已“立室”，也称得上是“书法家”。新年已降，旧岁未除，他提前给我送上挥春，时值冬春交接，小轩为之蓬荜生辉。

 挥春用洒金红笺所书，似是赵之谦一类的书体，句曰“有龙则灵”。显然是袭唐人刘禹锡《陋室铭》名句。我住的地方是名副其实的“好窄”，有此墨宝镇宅，孔子云：“何陋之有？”

 刘禹锡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的确，陋室在半山区，山绝对不高，莫说“有仙”，就连“斗零”都付阙如。至于神仙的仙，从来都没有出现，因为地近医院，昔为乱葬岗，鬼影则有之，尚幸自己时运高而已，那怎能“名”起来？说到“有龙则灵”，龙为何物？余也孤陋寡闻，且求教于叶子高。因为叶公子高好龙，鈎以写龙，凿以写龙，屋室雕文以写龙，于是天龙闻而下之，窥头于牖，施尾于堂，叶公见之，弃而还走，失其魂魄，五色无主，是叶公非好龙也，好夫似龙而非龙者也。

 如果真有龙的话，我想并非“四灵”之一的瑞兽，而是恶物，一如猛虎，甚至比猛虎更兇。切记：千万不要攀龙附凤。龙是兇兽，凤，亦不过“凡鸟”而已。

 冬春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