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谈)鸳鸯蝴蝶

2023-08-10 5139 叶龙 澳门日报

 作家作品,是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但二者的简单叠加,并不能体现文学全貌。如果将作家作品连同文学社团、文学刊物、文学流派、文学思潮直至文艺论争等纳入文学领地观照,我们发现,真正的“文学”,竟是如此博大深广且精彩动人。

 “鸳鸯蝴蝶派”,又称“礼拜六派”或“民国旧派文学”,发源于上世纪初叶的上海,常被史家论定为“一种迎合有闲阶层和市民阅读趣味的都市文学”。该派创作小说两千余部,经营报刊杂誌《小说时报》、《游戏杂誌》、《礼拜六》等凡三百余种。刊物出版时,每每冠以苦情、悲情、忏情、侠情字眼以增销量。作品哀歎才子“丰才啬遇,潦倒终身”,佳人“貌丽如花,命轻若絮”。男性作者署名黛红、泪燕、花好月圆等,代表作家徐枕亚、周瘦鹃更是人气冲天,粉丝遍地。

 “鸳蝴派”中人曾对派别由来作出阐述:从星期一到星期五,人们都要从事职业,只有礼拜六与礼拜日才有读小说的闲暇。买笑耗金钱,觅醉碍卫生,顾曲苦喧嚣,不若读小说之省俭而安乐。以小银元一枚,换得新奇小说数十篇,游倦归斋,挑灯展卷,或与良友抵掌评论,或伴娇妻并肩互读。晴曦照窗,花香入坐,一篇在手,万虑都忘,劳瘁一周,安闲此日,不亦快哉!

 鸳蝴作品题材丰富,偏于媚俗的言情、豔情小说,满纸“枕头加拳头”的内容情节,多能满足不同阶层的阅读需求;作品中扬善惩恶的思想符合民族心理和欣赏习惯。

 鸳蝴派鼎盛之时,正是文学革命胎动之季。新文学要发展,必须向旧文学开战。事实上,进步期刊的创办、西洋文学的介绍以及新文学作家的创作,无一不是对鸳蝴派的冲击。新文学与鸳蝴派的论争,次数多、时间长,包括李大钊、郑振铎等都捲入其中。

 胡适直斥:(鸳蝴派)此类文字,只可抹桌子,而没有文学价值。文学社团“文学研究会”,视鸳蝴派作品是醉生梦死的“冷血文学”;成仿吾认为,《礼拜六》一流的东西是思想界与文学界的耻辱。

 文学论争之外,早期文学史着述多把鸳蝴派定性为“泛滥文坛的反动逆流”。有专家认为“鸳蝴派代表了封建阶级和买办势力在文学上的要求,反映了庸俗的市民阶层低级趣味的思想情趣”。也有学者指出,简单地把鸳蝴派作品贴上“落后”、“反动”标籤,既不能準确认识和理解这类文学现象,更不能完整地把握这一现象的本质。

 文史学家夏志清对鸳蝴小说《玉梨魂》另眼相看,视之为“是深入探索社会与家庭制度的哀情小说”。现摘录小段文字,有心人可藉此感受鸳蝴韵味与丰采:

 黄叶声多,苍苔色死。海棠开后,鸿雁来时。雨雨风风,催遍几番秋信;凄凄切切,送来一片秋声。秋馆空空,秋燕已为秋客;秋窗寂寂,秋虫偏恼秋魂。秋色荒凉,秋容惨澹,秋情绵邈,秋兴阑珊。此日秋闺,独寻秋梦,何时秋月,双照秋人。秋愁叠叠,并为秋恨绵绵;秋景匆匆,恼煞秋期负负。最难堪节序催人,客子能无感集?盖此时去中秋已无十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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