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孔乙己口中的“之乎者也”，不算是“阳春白雪”，那么袁崇焕的“貂奶妈”肯定是“下里巴人”。我说的“貂奶妈”其实是一个“寄音字”而已，作为一个百分之百的“老广”，岂有不知“丢那妈”这句詈词。连鲁迅这位广东姑爷也懂得。他的《伪自由书 · 对于战争的祈祷》引黄震遐《大上海的毁灭》：“丢那妈，死光就算了，走甚么！”茅盾《子夜》十一，也有：“丢那妈！那一天很不巧，徐曼丽赖在我那里还没走，那茄门人就来了。”一经大名鼎鼎的文人用过，虽不致于跃升为“阳春白雪”，起码也进入过“文化殿堂”。

 前面说过“丢那妈”是个“詈词”，但它所詈的没有指定的对象，只是虚发的牢骚，更或是一种“贪口爽”的呻吟。从书本上看到描写码头工人、船伕，他们发出的声音是“嗨”与“荷”，实即与“老广”的“丢那妈，顶硬上，鬼叫你穷！”都是一般道理。“丢那妈”的“那”字是“你阿”的合读，换言之是“你阿妈”，但那“你”绝对没有指名道姓。说它是“詈词”，可以排除。

 “丢那妈，顶硬上！”出自袁崇焕之口，是否真有其事？见诸其故里袁氏造像之下，然则袁氏是个大老粗？这又不然。他是明末东莞人。字元素，万曆四十七年进士。有谋略，好谈兵，特别明了边疆情事，天启间，以抵御清兵而劳绩大着，累官至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崇焕时以兵部尚书督师蓟辽，适清兵入龙井关大安口，崇焕引兵入卫、被诬赖通敌而磔死。事见《明史 · 袁崇焕传》。

 一个既是忠臣，也是悍将，屡建奇功，却被诬“通敌”，因而磔死，即五马分尸。袁崇焕说：“丢那妈！顶硬上！”还有英文：“Fuck his mom!Hit the hard!”那“his mom”，应有所指了。

 冬春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