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渐行渐远的年味
2022-02-24 4199 徐大维 澳门日报
电视节目《舌尖上的中国》导演陈晓卿说,在厦门拍摄时,第八市场一间小店卖的、比巴掌还大的龟粿,他们工作团队的一个年轻姑娘一口气吃了十个。
厦门是我的家乡,导演说的龟粿是裹着花生芝麻馅的、用糯米粉和艾草汁做的龟壳状粉粿,是我童年的最爱,但也只有过年才吃得上。
回想起来,小时候吃的龟粿都是乡下亲戚过年时送的,很好吃,但吃的时候总不尽兴,不只是数量的多少。让人高兴不起来的是,祖母或母亲看大家吃得兴高采烈时总要说一句:可能都送给我们了,他们家的孩子可能都吃不上呢?一盆冷水,浇得我们兴味索然,吃得灰溜溜的。
导演说的那间小店,我也光顾过,那年母亲去世,去那家店买龟粿用作祭祀。拜祭时,乡下姑姑的三个纯朴壮实的儿子走到灵前,“噗嗵”一声齐齐跪下,“咚!咚!咚!”齐齐磕了三个响头。
什么是年味?我想是曾经吃过的好吃到只有过年才吃得到,只有至爱亲朋才给得到,连同那些没有因贫穷或富足而变味的情感。
这是舌尖上的年味,还有一种年味是在回乡过年的路上。
早年坐飞机回乡,经常是半夜到厦门,什么车也没有,有一次天寒地冻,孩子又小,只好叫了一辆牛车回巿区,那真是一次最有趣的行程。大街上空蕩蕩的,孩子在车上睡着,经过人民剧场时,无数往事回放,知道这之前没有过,将来也不会有。
后来有了的士,一次我一个人回乡,的士司机从车尾箱拎起我的箱子时,说怎么这么重啊,黄金啊?其实那是我买了四桶橄榄油给父母用的。我拖着行李箱在小区里走着,有些害怕,偏偏后面有人用纯正的普通话大喝一声:回来啦?回头一看,一个五大三粗的北方小伙子在不远处走着,我想,谁知道他是干什么的,装一下吧,我也挺大声地用考级用的普通话大叫道,是啊!对方说,回去几天了?我含糊着答道,N天!对方又嘟嚷一句什么,我也跟着嘟嚷一声,然后就拐弯跑进自家楼底了。父亲说那应该是楼下做生意的北方人,认错人了。
记得最清楚的是坐车,当年没有高速公路,坐车要坐二十多个小时,坐到累得不行时,已是清晨车到集美,那是全程最美的一段,窗外是开着花的梅树和桃树,远处是集美学村的红砖楼房红土地,一队南归的燕子从车窗外飞过,一只跟着一只,浑身湿透满是泥泞,精疲力尽地慢动作飞翔。
再后来,有了高速公路,自然景色被现代化隔在视线之外,路上的年味渐行渐远。现在的年味,都进了手机。在有手机的今天,看不见燕子在慢动作飞翔。
我们这一代站在时代的这个拐点上,也许不是年味越来越淡,渐行渐远,只不过是,这个时代发展太快,我们还没来得及把生活做旧,手机已经换了无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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