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掌勺)夫妻挂麵
2023-08-06 5081 苏素 澳门日报
在农副产品奇缺的饑馑年代,只吃饭、不吃菜叫“空饭”,光吃麵、无浇头称“光麵”。鄙人的鄙见,光麵比空饭更容易下嚥,盖为国人喜欢以麵条果腹,超过了其他主食的情由;随处可见的挂麵、拉麵、扯麵、切麵、刀削麵等“麵条世界”,足能说明问题了。
不言而喻,大部分麵条都是即做即食,无法久放,唯独挂麵可以贮积,可供平常任何时候食用。
“家家晒银丝,户户飘金缕。”无论西北黄土坡,还是江南水田旁,挂麵每个地方都有,万变不离其宗的核心——晾挂。由于製麵流程繁複,很难单打独斗,必须靠两人外合裏应。所以农村常见夫妻俩在自家房前的空场作业。
东南地方的人心灵性巧,但我见过他们做挂麵比较率就,粗细不均,扁圆参差。浙江叫作土麵,名实相符。
西北地区的人貌似豪放,做出一手挂麵却细如髮丝,彷彿是筘齿穿过的纬线,有条而不紊;挂麵除了耐煮不糊,入口糯滑外,让人叹赏的是,每根麵线居然都有针尖细孔状,“空心挂麵”由此得名。
相传南宋抗金名将韩世忠为避秦桧的迫害出逃,随行有一位御厨在西北榆林陈家墕寻求庇护。不料南宋灭亡,感到复国无望的御厨遂将宫廷的挂麵术授艺于乡人以示报恩。我曾走访过陈姓为主的陈家墕,该村百分之八十的家庭都是製麵绝手。
吃麵只要三分钟,做麵却需两个工。
祖上几代擅长挂麵的陈繁庆夫妻,天没亮就忙开了,先用定量的盐水和麵,擀压并切成长条醒麵。个把小时后,再搓成更细的条状上棍。上棍,就是将手指粗的麵条以8字形交错缠在两根木棍上,放进旱箱盖上棉被捂一会。
夫唱妇随同样出现在邻户陈美中家,老陈从屋内递出湿乎乎的麵线挂到三米多高的架上;此呼彼应,妻子立马用两根长筷子将高悬的麵线逐一叉开,遂在底部的两头按上坠子,借力将挂麵垂拉成毛细状。这时,挂麵在阳光下洁白剔透,是製麵过程最富美感的一幕。
歇后语“吃挂麵不调盐——有言(盐)在先”,既体现了黄土地淳朴的民俗,也浓缩了手工製麵之纯粹:白麵、清水、盐巴,达到每根麵条的截麵细到一毫米以下,而中间的空心状,便是识别手工麵与机製麵的重要标誌。
到了饭点,热情的主人一定把你当重客,请吃当地一大名点:羊肉挂麵。榆林肉羊远近闻名,口碑载道。盛清炖的羊汤作麵的汤底,再将羊肉覆在洒满碎青的挂麵上,麵菜兼得,实是珍味。鼓腹后才察觉,只顾啜麵,却冷落了桌上其他好菜。
有敦煌文献学者发现,远在唐代就出现了挂麵。噢,西北挂麵之所以高出一筹成为名产,原来“数典有祖”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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