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国的中心团结抵抗
2022-11-27 4608 王夫敏 澳门日报
知名的东南亚历史学家班纳迪克 · 安德森(Benedict Anderson),晚年的着作《全球化的时代:无政府主义,与反殖民想像》终于推出中译版本,再次让读者惊艳。
虽然书名有“全球化”(Globalization)这个大词,但其内容与颂扬当代全球化的商管趋势书籍毫无关联。作者以菲律宾十九世纪末的三个反殖民主义者——陆雷彝、黎剎、彭西为中心,勾勒出他们的思想、行动与人际往来,如何于当时全球性的无政府主义及反殖民抗争联繫在了一起。藉着“早期全球化”趋势中轮船、邮政、电报、报纸的力量,这群看似位处边陲的殖民地反抗者,有机会走向了帝国中心,并与全球反殖力量相互串连,以种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在历史舞台上进行了深刻挑战。
用作者的话来说:“本书是一个梅尔维尔可能会把它叫做政治天文学的实验。它企图描绘出,在地球两端诉诸武力的民族主义之间,存在着一股有如重力般互相牵引的无政府主义力量。……无政府主义以其典型的多变样貌,成为自认具有国际主义色彩的激进左派当中的主导性元素。”
这样的一股反抗力量,过往不常受到正视,或者至少未显露其连结。然而,作者爬梳了菲律宾的个案,即有力地展露了:发生在菲律宾的反殖抗争,与在古巴对殖民者的挑战,以及西班牙的异议者,甚至是孙文的反清革命,背后不无连结关係。这是另一种全球化的史观呈现:反抗者的全球化。
此书不只是一部叨叨絮絮的反殖抗争史。作者更侧重了对反殖行动者思想和行动方式的描绘,往往让读者大开眼界。例如作者介绍了菲律宾的反殖革命家黎剎,透过小说的形式,在《不许犯我》和《起义者》的叙述中,“预言式地”激起了菲律宾的反殖抗争。这种在枪砲弹药武装之上的思想意念凝聚,更对西班牙等帝国殖民者造成了的挑战。
另一个更让人不常注意到的例子是,作者提到菲律宾学者陆雷彝藉着对菲律宾的民族学研究,其自我定位并非限缩于菲律宾国族之内、进行“自己的事业”,而毋宁是站在世界的舞台上发声:“陆雷彝的书写对象主要是他置身其中的那个早期全球化的世界,证明伊洛卡诺人以及其他菲律宾援住人口,都已完全有能力,而且热切想要在平等与自由贡献的基础上,进入那个世界。”儘管他使用了西班牙语来进行书写,但这取道于帝国语言的策略,并不是受其限制:“西班牙语在他眼中,不但是对西班牙发言的必要语言媒介,也是透过西班牙对所有现代、科学与文明中心发言的必要语言媒介。”
这种反殖民主义的思想,其实是启蒙主义广布下的展现:“陆雷彝认为自己是启蒙人士,是狄德罗的曾孙;因此也就自然而然地连同伊比利半岛上的众多西班牙人一起涉入一场共同的奋斗。这种跨越大陆的结盟就整体而言,并不是欧洲本土那些奋力挣扎的民族主义者的典型特色。”而作者也分析其之所以成为可能,也和早期全球化的成果之一、现代化的高等教育作为其基础息息相关:“十九世纪的东南亚殖民地当中却也只有‘落后’的菲律宾拥有一所真正的大学……圣托玛斯宗座大学是陆雷彝与他许多民族主义同志的学校。菲律宾之所以会在十九世纪末成为亚洲第一场民族主义革命的发生地,原因终究就在于这所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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