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从森林里来的孩子〉

2022-04-03 1112 赵晓光 澳门日报

 日前获悉,女作家张洁于一月二十一日不幸去世。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第一次印象深刻地读到张洁的书,是广东人民出版社于一九八〇年九月出版的小说散文集《爱,是不能忘记的》。为了旧梦再现,我最近重读了这本书,其中的〈从森林里来的孩子〉,没想到仍然撼动着我。

 “大概只有十四岁”的孙长宁,从遥远的森林独自坐着火车到北京投考音乐学院。但负责招生的一位女同志告诉他:“报名的时间早已过了……今天也已经是複试的最后一天了。”即使长宁说“我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赶来的”也无济于事!那位“有着明媚的微笑”的女同志说:“真是对不起,这是规定!”这是规定!执拗的长宁不甘所愿未遂,他无视规定地找到考长笛的房间,但见到的却是考官的“严厉地瞪视着”、“生气地转向他”的目光,和听到了“怎么能随便闯进考场来呢?”、“真是乱弹琴!”的指责。

 然而,长宁在面对对自己很不利的氛围时却掷地有声:“就是因为打倒了‘四人帮’,我才从几千里地以外赶来的……”接着,又不失恳切地请求:“老师们,还是请你们听一听吧,哪怕是只听一个曲子……”

 知道率先同情长宁的是谁?不是教授,不是专家,而是七个在旁等待複试的孩子们,他们一起为长宁力争:“老师,让他演奏一个吧!”、“请允许吧!”多少年前,当读到这个似乎置身其中的场面时,我就无法有泪不轻弹。当长宁吹过长笛之后,也是“那七个考生突然热烈地喊起来:老师,这才是真正的第一名!”、“没错,他第一!第一!”、“第一名是他的,他应该被录取。”

 七个考生只能录取三个,竞争残酷无情。我不清楚现实艺考有没有如此实例,或许,那只是理想主义者张洁的一种虚构。但我,却是多么珍爱像那七个考生那样的,心中有爱、心底良善的孩子啊!

 在叙述长宁吹奏长笛时,你看张洁的文笔是多么的美:“他(指长宁)不再记得这是考场。彷彿他重又对着那无涯无际的森林在吹;对着山脚下那像童话中的木头小屋在吹,小屋顶上积着厚厚的雪,从凝结着冰花的小窗里透出了温暖的灯光。那儿,是他亲爱的故乡……”起先道貌岸然的教授、专家,被与大自然融合着的音乐诱惑了,要求长宁再奏一曲,于是,张洁的抒情隐藏着长宁的怀念和感恩:“除了一片在春风里,快乐地摇曳着嫩绿的枝条的、朴实无华的白桦树以外,他(指长宁)什么也看不见了”。

 读者一早就明白的,教授、专家却莫名:“这个少年人不是从城市里来的。可是,他又是从哪里受到了这样严格而正规的训练呢?”这中间,有着一个不幸和有幸的故事。说不幸,是长宁的长笛老师,以莫须有的罪名被送到大森林劳动改造,他患了癌症,却因为不认罪、不投降、不出卖、不陷害他人,人家不让他回北京治病;说有幸,乃正是这位老师,在一次吹奏长笛时,富有洞见地发现长宁所具有的天赋异稟,长宁能够準确无误地以口哨声重複他吹过的几个小节的旋律。于是,“他(指老师)争分夺秒地把他留在世上的最后的时光全都用在孙长宁身上”;他相信“这个生长在遥远的林区里的孩子,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音乐家”。人生有限,长宁的老师企望其音乐永久,在终于带着冤抑长眠在白桦树下前,“他把自己的长笛和几年来在森林里谱写的乐谱一齐交给了孙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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